五秒一撕的《延禧攻略》刷到停不下来,这一届影视剧深谙多巴胺法则
今天尔晴下线了吗?
今天纯贵妃领便当了吗?
今天的卫龙女孩吃到糖了吗?
即使你没有看过,也被安利过,即使没被安利过,也一定被刷屏过。
这部串起了国产清宫宇宙的《延禧攻略》近日爆火,曾经的古装剧黑洞于正,这次好像走心了。可以说,剧播之前多少人摩拳擦掌准备好黑它,剧播之后就有多少人忍不住说“真香”。
欲罢不能的嗨点制造机
颠覆、有梗、逆生长
颠覆了以往电视剧的人设,本剧的主角魏姐目标明确、有仇必报,堪称紫禁城第一社会人士,确实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任意打开一集,都看不到魏璎珞忍气吞声,每三到四集就发一次便当的速度确实戳中了观众的痛点,可以说,在《延禧攻略》中,观众为小白兔女主捶胸顿足、默念“我佛慈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前期为姐姐复仇,后期为皇后复仇,魏璎珞对复仇的强大执念成为了《延禧攻略》的一条明线,相比之下,无论是不得体CP(已拆迁)、恭桶CP(已拆迁),还是卫龙CP(正在发糖)的爱情线都阻挡不了主角开挂,可谓是一众古装偶像剧中的泥石流。
的确,拒绝脸谱化是《延禧攻略》的野心:白月光女神般存在的富察皇后,颠覆了逢后宫戏皇后必腹黑的人设;傲娇爱吐槽还总是在感情中没有姓名的乾隆皇帝,给人物描画了霸道总裁的现代感;一度是剧中唯一宫斗担当的高贵妃,领便当时凄美决然,满屏弹幕挽留……他们主动或被动地成为话题人物,亦或者通过排列组合,组成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CP,频频登上热搜。
这样颠覆性的角色塑造,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于正想拍一部“不是每个人都勾心斗角的群像戏”的愿望,希望少一些宫斗,多一些正能量。后宫中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依然有效,但生存或许还有另外一种非零和博弈的可能。正如魏璎珞的成长并不是你死我亡的黑化,反而是一种逆生长的柔化。从又臭又硬的石头,到温厚智慧的延禧宫主位令贵妃,反刻板印象,也更符合历史逻辑。
反套路依旧是最大的套路
逃不过的爽文逻辑
在观众日益难满足的审美要求和政策对古装剧把控收紧的限制下,不俗套的情节、密集的嗨点、考究的服道化让《延禧攻略》打了漂亮的一仗,但转过头来仔细看,在重重反套路之下,宫斗套路内核依然醒目。
打怪升级的进阶爽文
复仇路上,魏璎珞秉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信念,开了外挂般一路地升到了令嫔娘娘。璎珞面临的敌人从只会雕虫小技的秀女同事到深藏不露的纯贵妃,自身也在不断进阶成长,为早日成为令贵妃蓄力。
这种模式在《甄嬛传》、《金枝欲孽》、《步步惊心》等剧中屡试不爽,区别只在于璎珞受的委屈最少,省去了早期隐忍、蓄力反击这一过程,看起来更爽一点罢了。
爽文模式的广大市场,在于其完美契合了现代人的心理需求:高语境文化、差序格局下的人际交往总是费神费力,使人不堪其扰,而直来直去、君子报仇一秒不等的爽文情节则让人神清气爽。它也满足了有限资源条件下,人们对自我目标实现的期望:在现实生活中难以成真的愿望,不妨投射到大众文化作品中。观众从影视作品中获得快感,必定会对剧中人物产生了深深的认同感,看着逐渐走出狭小生存空间的女主,自己何尝不得到了一种情感补偿呢?
毕竟,成年人这么辛苦,劳累一天以后,逻辑和历史最好退散一边,没有什么比安安静静看魏姐让坏人出丑、领便当下线更解压的了。
黑白分明的情仇逻辑
好与坏的阵营对立是后宫戏的基础设施,在《延禧攻略》中,这种划分泾渭分明,几乎没有中间地带。正面人物如富察皇后,反面人物如高贵妃、纯贵妃,好是纯粹的好,坏是毫不犹豫的坏,毕竟好人与坏人连环过招才能成就爽文。
情与仇的转变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璎珞上一秒对傅恒捅刀,但下一秒就可以冰释前嫌,表露芳心,纯贵妃也能瞬间抹去泪水,忘记曾经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本应活生生的人,被简化为单薄的人设空壳,过于黑白分明,也过于幼儿化。而人性在灰色地带的犹疑摇摆,似乎无法为“解气”服务,还可能有“拖沓”之嫌,也就只能砍掉丰富的层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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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曾说:“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会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越过这样多的陷害才得以生存的胜利者,还能保持初心不染,做个简单的好人,那该有多么难呀。
当然,非黑即白、扁平化的人物更好理解,适应了快节奏的爽文套路,爱起来容易,恨起来也容易,绝不会使观众头秃,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其结局也早就被早早看透——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
电影《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曾提出过“方便主义”这一概念,意指为了故事有圆满的结局、达成既定的目标,人物的任何行为都要符合观众的预期,即使这可能意味着要增加不合理的狗血桥段。无论是被雷神带走的裕太妃,还是一直都似乎有天降神助保佑的璎珞自己,都是这种追求善恶终有报的廉价方便主义的体现。
裕太妃,你的便当热好啦!
时空错位的大女主们
宫斗戏以女性的成长和蜕变为线索,称之为大女主戏并不为过。
《延禧攻略》播至中期,我们也似乎再不难从魏璎珞身上看到以往宫斗戏女主们的影子和未来——离开真爱、放下最初的梦想、在被害与反击中走向高位,更重要的是,无论怎么折腾,她的成长完全离不开男性特权的庇佑和扶持。
这本无可厚非,毕竟,父权体系是宫斗得以存在的基础,在这种话语体系下,后宫中的权力与欲望皆取决于封建体制最高位者的恩宠,女性的进阶离不开对父权的依赖,如此,争风吃醋的女性群戏才符合历史逻辑。
但矛盾的是,宫斗戏瞄准的观众又是成长于现代语境的女性,为了满足这类群体的口味,剧中的现代意识和历史合理性不断冲撞,这让宫斗剧的大女主们陷入了一种分裂的境地:她们既要美丽坚强、十项全能,高呼人之为人的权利,又要竭尽所能,获得圣宠,当然也是以自己的美貌为资本。忽而简·爱,忽而曹七巧,这种强烈的角色分裂常常让观者产生一种时空错位的魔幻感和不适感。
为了留住观众就必须营造符合他们心理预期的角色,是逃也逃不开的流量压力,大女主的成长之路仍然带着玛丽苏光环,也是对女性可能的贫瘠想象。二者相遇,尴尬的时空错位便产生了。
宫斗戏鼻祖《金枝欲孽》中的如妃,在结局慨叹“不爱宫墙柳,只被前缘误”,留下的是对后宫女子不堪命运的思考与遗憾;七年前口碑爆棚的《甄嬛传》以甄嬛走马灯的回忆收尾,一路斗到巅峰却以剜去纯良本心和人生挚爱为代价,究竟她是不是“赢家”,观众在这些年复播时也仍不停回味咀嚼。而如今,《延禧攻略》的游戏还在继续,嗨点和便当也依然会赶场般一个接着一个,但多巴胺褪去以后,我们还剩下什么?